在敌人心脏里战斗
离休干部 孟春华
光阴茬苒,岁月如流,屈指一算,抗日战争胜利已经四十个年头了。县政协文史资料编委会约我写个回忆“抗战”的文章。虽然个人文化水平有限,但为了纪念这个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日子,不能推辞,欣然提出拙笔,将我在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三年底这段时间内,党组织决定,打入日伪信贤据点,以灰色面貌出现,进行革命斗争的经历撰写成文,也许能够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由于时隔四十多年,有些事实情节很可能有所遗漏,尚望得到老同志老战友们的补正。
我在幼年时家境贫寒,只上了三年小学,于一九三九年春,经人介绍到了祁县谦和成杂货店当了店员。因祁县离我家很近,有时候我回家住,经常和住在我家的抗日干部刘芳(现名李静波)、秦汉三等同志接触,他们对我进行抗日救国的教育,使我对革命有了认识,于一九四一年十月由陈德照、韩汝范同志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走上了革命的征途。
一九四二年春,掌柜的申贺源要我去曲沃烟店当管账先生去,当时我想,咱年轻轻的,应该参加到抗日队伍的行列,于是我辞掉祁县的买卖回到家来。当时常住我村的隐蔽县委委员魏范初、敌工站刘芳同志和我谈话,要我以经商的面貌,到日伪信贤据点搞地下工作。于是由我姐夫蔚秀华介绍去到信贤村久运货庄当了店员。在这段时间内,做了一些一般性的情报工作。
日伪信贤据点里有个警备队长杜子兴(太谷人),他常到久运货庄打牌,我认识了他。当时杜子兴收家礼徒弟。党组织决定,让我通过杜的关系,打入敌人内部,以灰色面貌出现,搞地下工作。于是我参加了杜子兴的家礼,我和杜便成了“师徒”关系。后来我就和杜说:“我在这儿伺候人养不了家,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事干?”他说:“文水宪兵队要在信贤成立情报组,需要两个人,等我和岳德胜说一下,你可去情报组。”听他说需要两个人,我就想到我村党员石居高来,便和杜说:“我有个同学石居高,他也想找个事,是不是也给说一下?”杜说可以。不几天后,我和石居高便进了敌情报组,当上了武装“便衣”。
到了敌情报组后,目的是搞地下工作,但为了伪装的像,也得逢场作戏,到了村里也得胡咋唬,村里给一些小钱还得收,有时村里给纸烟,也得吸,总得装的像个“汉奸”,这样不至于暴露自己真面目。
情报组组长岳德胜,和我相处中他常这样说:“咱们中国人伺候日本,有什么出路?”并问我:“你们村有没有八路的人?你能不能给我引见引见?”我回村后将岳的话告了刘芳同志,刘表示同意。所以,有一天我引上岳德胜回到云周西,在石国英同志家刘岳见了面。后来我才知道,我去情报组前,岳德胜已经和我六支队、敌工科建立了关系。那时我和居高常跟上岳出发,每七天与我方人员联系一次,或往外送一次情报。我们和咱们部队联络的信号是鸣枪,每到一村我们先打一枪,咱们的部队就知道是我们来了。有一次我们三人去了北辛店,该村村长贺希先是个两面派,他既想讨好日伪,又怕得罪八路,他见到我们三人,就报告了我六支队王、张二位队长,说他家中来了三个便衣。王、张知道是我们,说:“我们研究一下……”就没有理采我们。
南贤村有个在下曲据点当便衣的家伙(名字忘了)很坏,组织上决定处决他。魏范初同志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和岳德胜去完成。约在一九四三年春的一天晚上,我和岳去到南贤村和该村的一位地下党员(名字忘了,一九四九年南下)配合,把这个汉奸抓出来活埋在村外。
信贤村有个日伪合作社。一九四二年秋我方决定进据点内抢夺合作社的物资。当时信贤村有个焦大林,这个人原来是个穷小子,以屠宰为生。自住下日军后,他贩卖料面(毒品),又爱赌钱,发了财,买下地六十多亩。他常到云周西赌博。这个人既和我方人员有联系,又和日伪有勾结,是个两面讨好的人。刘芳同志决定利用焦大林,便告常和焦一起赌博的刘树旺先和焦大林说通,刘芳要亲自到据点内和焦见面。几天之后,刘芳头戴礼帽,身穿大褂,手带金戒指,打扮成大商人模样,由刘树旺和我相随去到焦家。焦的家在信贤围墙东北角处。刘和焦谈妥,这次行动由焦作响导,接应我方部队进去。几天之后(日期记不清了)的一个晚上,由焦大林引路,我六支队百十多人进了据点,从日伪合作社抢出火柴二十多箱、布二十多匹、煤油十余桶。日军因为此事,后来将合作社主任赵芳和文水城内一个字号的管账先生杀死在信贤村外,并将赵芳的头在信贤门上号令了三天,其罪名是他们“通匪”。
一九四三年秋季,我方六支队决定解决西社据点的伪军。当时西社村北边伪军据点有两个碉堡。西碉堡驻一个伪军中队,队长岳维琪(文水岳村人,一九四五年解放文水县城时被我军击毙)。东碉堡驻一个伪军中队,队长吕子卿,此人与我方早有联系,吕到西社驻防前,刘芳同志曾叫我往城内给吕送过一次信。
有一天刘芳、魏范初交给我一个任务,说吕子卿要反正,他给我方绘了个图,图上标明据点内兵力分布情况,枪支弹药和电台放在什么地方,要我去西社找吕子卿取这张图。
我接受了这一任务后,骑着车子去到碉堡前,问放哨的伪官,“你们吕队长在不在?”哨兵问我说:“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他的朋友,有事找他。”就在这时吕子卿走出据点门,他见是我,就向我招手叫我进去。我进了据点院内,吕把我让进他住的西房内。吕子卿女人问我是哪儿的,吕说是他的朋友。吕揭开他的皮箱,拿了个东西装进衣袋里,对我说:“咱们到饭铺内吃顿饭。”我们相跟上去了饭铺,进了里间,要了一壶茶我们喝着,吕问我:“你是拿图纸来了吧?”我说:“是”。吕从衣袋里拿出图交给我,我挽起裤腿把图装进长筒袜子里。吕告诉我:回去告诉咱们部队领导,于某日晚间十二点钟(日期记不清了)准时进来,我把据点门栓放开,他们一推门可以进来。我带上地图回到云周西,把地图交给刘芳和六支队的王、张二位队长,并把吕的话告了他们。当天晚上他们研究了作战计划。
第三天就把部队从杜村一带调往麻家堡,下午刘芳叫我和石居高去给队伍带路,我俩去了麻家堡找到六支队的姚政委,说明来意,他很高兴。大约当晚十时左右,姚政委集合起队伍,作了战前动员。他说:“今天晚上有特殊任务,共产党员、青年团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动员之后,我和居高领路,部队向西社出发了。到了西社渡口,把渡口上的两个人捆了起来,栓在门环上。部队从西社东北角的豁口进去,把鞋脱掉,走到一片枣树的地方,王振邦队长带一中队打西碉堡,张德成队长带二中队进东碉堡。我给二中队带路。走至东碉堡前,战士们把云梯放在铁丝网上,一个挨一个地到了敌据点门前。有个新战士刘谋儿,北齐人,个子小,衣服大,他第四个过铁丝网时,把裤子挂在铁丝上响了一声。炮台上的伪军听见响声,像是一个班长告诉伪军说:“外边有动静,你出动看看!”张队长和战士们紧贴墙不动,赶得那天晚上是阴天,伪军出来没看清就返回去,说外面没事。略停了一会儿,张队长上前推开据点门,带战士们冲了进去,敌人听见门响,就从炮楼上扔到院里两个手榴弹,当场把刘煤儿腹部炸伤,抬到枣树地里,经急救无效牺牲。张队长带领战士们二次冲了进去,往炮楼上扔手榴弹。这时吕子卿在他住的家向伪军喊话:“不要打!是自己人!”就这样东碉堡伪军三十多名全部交械投降,有的还在睡梦中就当了俘虏。姚政委进据点里把吕子卿及其老婆和一个孩子接了出来,战士们把枪支弹药等取出。东碉堡就这样结束了战斗。
这个时候一中队攻打西碉堡很激烈,双方的机枪嘟嘟地叫着,“伪军弟兄们缴枪吧!”“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在喊着。但是岳维琪这个死心塌地的汉奸,死硬顽抗,直到天快亮时也没拿下西碉堡。一中队的一名机枪班长牺牲。部队领导考虑到天明后敌人会来增援,只好撤出战斗,把队伍撤到王家堡。
这次战斗,俘敌军三十多人,缴获步枪三十多支,手枪两支,机枪一挺,子弹七八箱,电台一部。
自西社战斗以后,我们已被暴露,所以我和石居高正式离开信贤据点,参加了我方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