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西城的抗日斗争

王惺忱

西城村是位于文水县城东北二十华里的大村子。土地肥沃,水利条件很好;人民群众勤劳朴实,憨厚善良。然而,在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之后,在日伪的残酷统治下,人民群众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终年勤劳,不得温饱。每年劳动所获,大都被日伪政府“布施”而去,一年四季起码要起八次“布施”。如果谁家不交,送到城里坐牢。一九四三年村长王贤卿给大汉奸文丕承小孩过“满月”,一次就花大洋两千元,西城村每人平均五角。日伪便衣汉奸,不断来村里敲诈勒索。如大汉奸阎光明的便衣龙狗三,来村里吃了太谷饼怕压住火,还要吃牛黄清心丸。村里拿出“厚生”烟,他不吃,说是“驴粪蛋”,非要吃“金葫芦”、“麦秋”烟不可。有一次他在街上看见二喜观老汉拿的一个绿翠玉咀旱烟袋,便叫住问:“你拿 什么?”“旱烟袋”“哪儿来的?”“买的”。“放屁!是八路的!”二喜观见话茬不对,急忙改口说:“不是,是我拾的,老总,送给你吧!”龙狗三笑着说:“这还差不多。”便把老汉的玉咀子拿走了。当时人们出门不敢骑车,不然碰上伪军们也得被抓走。就是鞋也不敢穿新的,不然遇上汉奸也要脱去。由于人们过的这种痛苦生活,便骂开了阎锡山:“大讨债,二讨债,阎锡山,良心坏,养的军队不抗日,叫咱们活成这时代。”

然而,西城人民对于日伪的残酷统治,并没有屈服。他们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同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斗争。

抗战初期西城村就有妇会的吕雪梅、青会秦承德、工会段海青等领导群众对敌斗争;还有一二○师的王大流(王立元)、工卫旅二十二团的白锦章、文水县抗日政府的李生华、周文炳、赵唐封、八分区的李光清、刘芳等领导人民搞减租减息、合理负担以及献金活动等;教育科的张松涛、武银仙等搞宣传教育工作,教群众唱革命歌曲。当时在西城村,上自县领导李奎年,下至二大队的石尚英、曹立谋、穆生金、二木虎等,经常在西城发动群众给我抗日政府送公粮、送布匹、送硫磺。因此人们称西城村是“毛斯克瓦”(即莫斯科)。

我党在西城不仅公开发动群众进行抗日斗争,而且还建立了秘密的地下情报网。我原系东北哈尔滨海拉尔市的印刷工人,一九四二年冬回到西城后,在地下党员阎四牛的介绍下,参加了八分区敌工科的地下交通站当交通员,阎四牛的化名是“柳树田”,我的化名是“海沈英”。当时我们的领导人是王水,直接领导我们的是周惠民(周是武陵人,一九四七年牺牲在太原)。那时我有一张伪满州国海拉尔国境警察队发的上有照片打着钢印的特别“身份证”,我带着这个“身份证”无论到哪儿,敌人一看,就毫不怀疑地放行。我们还争取了日军司令部翻译蔚子祥(他娶的是西城的女人)。蔚被争取过来后,曾在文水放过被敌人抓捕的我南贤村地下党员狗狗、县林业局长张守汉、武工队的狗则、阎三则等。他还给我发了个“通译联络通行证”。有了这些条件,我们就和交城一区的任井夫、魏一平(康明)挂钩,沿线联络了西石侯武三牛、杭城二牛、成儿、武良马二则、东城二壮则、李成栋、东庄卯根则、永乐二有光、王致贵、旧城张玉金、十中则,宁二青等,形成了一条护送干部的交通线和情报网。所护送的干部大部是外地人或刚下山的同志。其中如独一旅的彭绍武,青救会的秦承德,统购站的胡玉祺等同志,都经我们护送过。所送情报是区里的开会通知或公粮变款等通知。区干部下不来山时,就由我们代收。待区干部下来后清交他们。

但是,斗争又不是一帆风顺的。自王贤卿当了村长后,村里就大大不安了,日伪突击队经常来西城活动。有一天南头高明宗家院内住下我二大队的人,敌人摸黑便来了西城村。在这紧急关头,阎四牛叫我和蔚永康在大城南村边扔了颗手榴弹,才把敌人引开。后经查证落实,才知是王贤卿密报的。经请示县抗日政府批准,由麻石柱等把这个坐地汉奸提出来,镇压在村南白家十字路口,并贴了布告。

镇压王贤卿后,敌人更把西城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大汉奸宋子英和阎锡山洪先队的孟玉林及两个徐沟的土匪来了西城,要捉阎四牛。他们到了阎四牛家,把阎的母亲打得头破血流。并且住了下来,声言非捉住阎四牛不走。在此情况下,我方区长贾石亭同志说:“好嘛,咱们就关住庙门啃骨头,看谁吃掉谁?”于是便安排了公人高猪儿,用吃肉喝酒的办法把敌人稳住,贾石亭扮成端菜的,成儿扮成筛酒的,区警卫员办成打杂的。四个家伙喝的乐不开交、酩酊大醉之时,贾区长的手枪顶住宋子英的背心,阎四牛拿着纸烟也走进来说:“阎四牛来了!”大家一齐动手缴了他们的枪,把他们五花大绑起来,对这种铁杆汉奸不属争取教育对象,经县委批准,把这四个匪特绑到西营埝口镇压。这一行动便镇住西营的便衣“二凶犯”、“白眼五”、“红毛二青”等,再也不敢来西城活动了。

西城人民群众在党的领导下,抗日斗争中取得了胜利,也付出了代价。遭受了日伪屠杀的“四、一一”惨案,其大体经过是这样的。

一九四五年春,日军为了“强化治安”,做最后挣扎,从临汾调特别警备队(宪兵队)到文水,妄图对文水抗日军民施行镇压。四月十一日,天还没有大亮,从文水城内来了两个汉奸便衣带着一伙日军进了西城村公所。村公所的公人王文杰(已死)根据敌人写的名单上有“四牛”二字,便让另一个带上敌人到李四牛的家,把李四牛(外号叫圪干四)捆起来带出村外,两小时后大批的日伪军开来,将西城村团团围住,强令公人鸣锣,集中村民到“多宝寺”(当时的村公所)开会。在寺前有个穿着兰色便衣的鬼子,对手无寸铁的村民一个一个的相面,把他认为有怀疑的,都给脸上划上个园圈或打上个把叉;村公所柱子上,一边贴着“四牛”,一边贴着“成成”,台上站着伪军头头和伪警察官吕跃望,还有人们最痛恨的便衣特务文建国,文还扯着高嗓门喊着,让群众交出四牛和成成。这时,西城村的伪情报员李××(外号捣鬼三),跟着日军直打转,乞求他们放了李四牛,并说李四牛是他的亲兄弟。敌人便召集了几个小孩,指着李四牛问孩子:“他叫什么名字?”孩子们回答说圪干四。日军笑了笑又把“捣鬼三”和李四牛带上往北面走。不一会儿,敌人把李四牛松绑后带了回来,后面又带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李四牛的媳妇,一个是李四牛的母亲(即“捣鬼三”的叔伯弟媳和亲婶子),过了一会儿敌人又从北面捆来了两男两女,群众一看便认出这四个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一对是石太仁夫妇,另一对是石太清夫妇,押着的伪军还拿来一大堆衣服。日军队长对着伪村长王国瑶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王说都是好老百姓。这时便衣特务文建国和日军都喊着:八格(日语,意即混蛋),几枪托子把王打倒在地。日军又喊叫了几声,只听见劈劈叭叭拉枪栓的声音,突然又传出一声“哎呀老天!”的尖叫声,会场此时鸦雀无声,只看见有六个人死在敌人的刺刀下(死者为李四牛的母亲、妻子、石太清夫妇和石太仁夫妇六人)。这时伪警察吕跃望还讲话说,死了的也就死了,谁也不用瞎嚷嚷,谁说对谁没利。就这样敌人撤退了,村民们回家一看,家里东西也被日伪军抢劫一空。

原来日军得到汉奸便衣特务的密报,说西城有个“四牛”是八路,并提供了“四牛”住家门口的特征等。四月十一日,日伪军进入西城,按名单上的“四牛”字样,就把李四牛误认为阎四牛,而这两家门口都有棵槐树,阎四牛的父亲叫阎二秃,李四牛的父亲叫秃子,就这样,敌人就以残暴的手段乱杀了人。至于石太清和石太仁两夫妇的死,是伪警察想敲诈他们家的财物曾遭到反对,日伪人员便怀恨在心,这天来故意把一个手掷弹放在石家的风箱内,借搜查之便发现,受到栽赃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