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抗战时期的一段地下工作

赵有道 讲述

穆照谦 整理

编者按：赵有道，现年六十二岁，我县沟口乡前庄村人，现住文水城内南街。在抗日战争后期，作为其兄赵有智的助手，在城内搞地下工作二年多。当他看到《文水党史资料》第四期上史平同志《文水边山区抗日斗争片断回忆》一文中讲到赵占儿打入敌人内部，搞地下工作的事迹后，他找到我们讲了他在这一段做地下工作的经历。对于赵有道同志的情况，我们征询史平同志的意见时，老史说：“赵占儿是一个抗日的家庭。”现将赵有道同志讲述的事实，整理发表。

一、入虎穴建立情报网。

老史讲的赵占儿是我的同胞二哥，他的大名叫赵有智。“七七”事变前，他在临县白文镇一家商号当店员，约在一九三八年日军火烧白文镇后返回文水，又到本县龙泉村酒坊当了卖酒伙计。我们前庄村地处边山地区，抗日军政人员常驻我村，发动群众进行抗日。秦汉三、史平、刘才等同志是我家中的“常客”，他们对我家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我四哥赵有为曾跟着游击队在边山搞对敌斗争，一九三九年他担任前庄村第一任党支部书记。

就在这个时候，我二哥赵有智接受我方的一项任务，利用进城卖酒的机会，为我方搞情报工作，和日伪突击队小队长韩志禄拉上了关系。到一九四三年春，武工队队长刘才同志派赵有智补进日伪便衣搞地下工作。他通过韩志禄的关系，化名赵金一，当了日伪县长宋天若的便衣。不久，他把韩志禄完全争取过来，为我方搞内线工作。于是又通过韩的关系，将东街的小商人郭继泰补进突击队里当了秘书，将原来做生意的陆高明补为警察所便衣，并争取了日伪医院院长李良俊，这样，就由赵、韩、郭、陆、李五人的情报网形成了。

但是，由于他们的公开身份不宜往边山区乱跑，以免引起敌人的怀疑。因此，经组织研究决定，由郭继泰介绍，让我到城内南街张文光开设的“仁和张”当石印徒工作为掩护，不断出入给我方送递情报。当时的情报不写信件，主要是口传。我们六个人外受刘才同志的指示，内受赵有智的领导。

二、献智谋为我送物资。

赵有智在城内建立起情报网之后，除及时递送情报外，还想方设法往外给我方运送物资。二年多的时间内，陆续为我方运出步枪子弹一小箱，几百发手枪子弹，还有药品一箱、纸烟一箱、火柴一箱、煤油两桶、缝纫机头一个、油印机一部、油墨几桶。这些东西往外运送很不容易，日军在城门上检查的很紧。开始往出运东西时，是由韩志禄、陆高明等随身带出城后，再交我送回前庄。因为他们有合法身份，特别是韩志禄是日伪突击小队长，日本人不检查，所以未出问题。

一九四四年夏天的一天，韩志禄给了我七粒手枪子弹，要我送出。我装在身上，到柜上向庞掌柜请了个假，取了一些仁丹、清凉油（“仁和张”是药铺兼石印，伙计们外出都带一些仁丹之类）就出城，走至西门洞下，见守门的日本人对出城的人都检查。当时有相识的警察所老班长刘吉山也在执勤守门，我灵机一动，便从身上取出些仁丹、清凉油给了他，他又转身给日本人一些，并对日本人说：“我的朋友大大地好！”因此免予检查。我到了章多村，找到刘才同志，把子弹交了他，并说了脱险情况。刘才同志批评了我。他说：“回去告诉他们（指赵有智、韩志禄）！以后必须是他们送出城，再交你往回拿，不然出了个事，你咬出那些人，他们还能活？”所以后来往外运东西，就是利用半峪村我表兄杨其宽进城卖煤后，往城外驮灰渣、驮酒糟，将物资埋在里边，由韩志禄等护送出城后，再由我往前庄送回，因而从未出事。

三、武工队进城绘地图

一九四四年夏，经区领导史平等同志研究，决定让刘才同志亲自进城侦察。经过周密的计划，刘才同志和赵有智相随去到章多村刘玉明家，由韩志禄、郭继泰等前来接应，刘才同志骑着大马，身背手枪，持有赵有智从太原宪兵队搞来的便衣证，大模大样进了城，到日军司令部等地进行侦察后，又出南门经岳村返回。时隔不久，在赵有智、韩志禄等接应下，刘才同志二次入城，进行详细侦察后回到前庄，绘制了城内地图，这张图在攻克文水城时，起了重要作用。

四、我队长单枪会汉奸

赵有智打入敌人内部，对于能够争取的伪职人员，尽量设法争取。他曾经和开栅警察所的人拉上关系，为我方在这一带开展工作打开了局面。而对于大一些的汉奸，刘才同志亲自出马，和他们约会地点进行谈话，以便争取。我记得刘才同志曾几次在城北和韩志禄谈话。所以，韩志禄的转变是有多方面的原因。

当时城内有文培成、阎光明、伏芦、雷志贵四个大汉奸，赵有智对这些铁杆汉奸持谨慎态度，不宜露三露四。但刘才同志对这些人也没有放弃争取的机会，他曾和文培成会谈一次。

文培成的丈人武启周是土堂村人，其院在该村东稍头。刘才同志就从文的丈人家作起打算来。大约是一九四四年初冬的一天，刘才同志要我领上他认了文培成丈人的住宅。过了两天，他单身一人，带一支德造二十响手枪，去到文培成丈人武启周家，对武说：“我是八路军，请你进城告你女婿来见我，我要和他说话，保证他的安全，他带兵来也可，单独来也可，随他的便，他不来我不走……”。

武启周进城去叫，文培成真的一人来了。刘才同志对他进行了教育，要他改恶从善。“条件是交出一支手枪来，我给你写个证明，以后你无论在什么地方被俘，保你不死。”文说搞不出枪来。刘才同志说：“谁不知道你特工队长的文培成有两支手枪，你交出一支，怕日本人那儿不好交待，由刘某负责。”但文只胡答应往出送情报。刘说：“情报不用你送，八路军会搞。你不答应我们的条件，请你自便，八路军说话算数，以后不要后悔！”两人的谈判就这样不欢而散。文培成这个汉奸，在一九四五年八月，我军攻克文水城时被俘，被我政府镇压。

五、伪县长勾阎变了卦。

赵有智打入敌人内部之后，抗日战争逐渐走向进攻阶段，日伪军不断受到我军的打击。所以比狐狸还狡猾的日伪县长宋天若，一度对我方有所表示。前面所说送出的火柴、纸烟、煤油就是由宋天若托韩志禄送出来的。

但是，到一九四五年宋天若和阎锡山挂上了勾，就彻底变卦了。只要有人在他跟前说谁私通八路，他就把谁杀死。伪警察所有个小队长吕耀旺，在信贤驻防。有一次伪军小队长卢占彪对宋说：别人在信贤驻防，被八路都打的卷包回来，唯有吕耀旺在那儿大背枪出来进去，八路军也不管他。宋就把吕调回，一天晚上由卢占彪带人将吕耀旺暗杀。在这期间，他们在伪军中还暗杀了好几个人。

宋天若到这时对赵有智也有了戒备。赵有智当上便衣后的前一年多，因有事到他住处，碰上宋吸大烟，他照样躺在炕上边吸烟边说话。但到此时，每当有智进去，宋就从炕上起来，站在地下了。赵有智将此情况告刘才后，刘说：“不妙，你不能在城内住了！”于是赵有智及其妻住在了章多村。

六、赵有智被捕后牺牲。

一九四五年农历七月的一天，郭继泰告我说：日本人从文水往太原运送四汽车大烟土，由一汽车日军、两汽车伪军护送。叫我将此情报送出，好让我军半路截夺这批物资。我出城后先到章多告知我二哥赵有智，他让我很快回前庄汇报刘才同志。

我从章多于当日下午回到前庄，向史平、刘才同志作了汇报。他们叫我住下，第二天再回城。时有章多刘三喜送来情报，刘才给赵有智写了封信，叫他连夜回山。刘三喜回章多村已是深夜，因行动不便，未及时交信。第二天早上，才将信交给有智。赵有智接信后，立即动身回山，刚一上汽路，就被卢占彪带的伪军抓住，带到开栅时，赵有智带着绑绳逃跑，被伪军追至谷地里用刺刀捅死，终年二十八岁。

赵有智同志牺牲之后，敌人不让领尸。刘才同志调来部队，在武装掩护下才抢回尸体。日军的四汽车大烟土，改道走了祁县运至太原。此事发生以后，领导上也就不让我进城了。

一九四五年八月文水第一次解放后，我曾到被俘伪军中找寻卢占彪这个坏蛋，但未找到。也不知他死在什么地方。（编者注：卢占彪这个汉奸，解放后镇反中，被我政府在隰县镇压）

韩志禄是龙泉人，为我方作过不少有益的工作。但他娶的大小老婆，所以第一次解放文水后没有加入我军。后来当了阎军，死于大同。

李良俊是龙泉人，第一次解放文水后，随我军去到兴县受训期间病故。

郭继泰是东街人，现在山大一院营养食堂工作。

陆高明是寿阳县人，据该县法院调查材料的人说，在解放后因他在文水充当伪警察局便衣搞地下工作，受到了些委屈，现已平反。